征文展示 || 散文组●李国强:小兰寨下祭英魂

点击数: 发布时间:2018-04-15 

小兰寨下祭英魂

作者:李国强

4月3日这天,狼牙山陈列馆馆长李芳打来电话,邀我陪同内蒙、北京等地八路军后代,去小兰等地缅怀先烈,祭奠在小兰寨下牺牲的英灵,了却父辈多年未了的心愿。

我听后久久没有回答,并非不想去,只是担心红二代长久生活在城里,年龄小的五十多岁,大一些的七十来岁。去祭拜烈士,表表心迹,可以理解。殉难烈士牺牲地不通车,连路都没有。怎么去?万一哪位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走到半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办?通过交谈,得知他们是专程为此事而来。带着父辈的寄托而来。父辈在这块神圣的地方英勇杀敌,而我辈岂能萎靡软弱?既然人家执意要去,我还顾虑什么?遵命就是。

我是保定抗战研究会成员. 三十多年来走遍了狼牙山麓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采访当年的老红军,老八路,走访堡垒村,问候堡垒户。小兰村也是其中之一。

一九三九年九月白求恩大夫率领的医疗队,在易县甘河净村建立了后方医院,到四零年间,一军分区后方医院多次转移。七峪、六平地、旺家台、洛车等地设立卫生所。院长是白求恩大夫的助手王道建,政委是陈德坤(1943年与敌搏斗时壮烈牺牲),医护人员三百多名,收治伤病员四、五百人。

自一九四一年秋季大扫荡之后,日本鬼子蚕食、清剿北岳山区。第一军分区是由杨成武司令员的老一团扩编而成,有战斗能力的人员越来越少,枪支、弹药非常短缺。根据地日渐缩小,而且总处于被动。只好到抗日模范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日伪军在这个时期更加残酷迫害抗日力量。鬼子组织的讨伐队四处搜索八路军医疗队及伤病员,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第二休养所的五十多名伤病员,被安置在杀官铺。

杀官铺属于小兰寨西北的一条深沟,西邻摩天岭,与黄土岭接壤。这个地方怪石嶙峋,荒凉、偏僻。在村支书龙文亮带领下,我们一行八人开始了钻深沟、跨高坎的行程。村支书年方四十,精力充沛,一路指指点点侃侃而谈:据老辈人讲,这条沟过去叫杀灌铺,地图上是杀官铺。只因一九四二年秋那场大劫难后,当地人就称此地为杀光铺。每当提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那场悲壮、血腥、惨烈的杀戮。让人一辈子不能忘怀。他越这样说,我们越想急切的赶到现场。尽管身上大汗淋漓,脚下踉踉跄跄。我们在大山的夹缝中蠕动。第一军分区后方医院院长王道建的长子王永革是个大个子,在这儿像个侏儒,我等小个更显得渺小。前行中不免窃窃私语,若不是前辈的亲密战友遇难于此,听听这可怕的地名,望望这阎王鼻子、小鬼脸似的悬崖,打死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有人马上纠正,这不是鬼地方,确切地说是英魂聚集的地方。说话间眼前出现密集的石头墙,一间挨一间,共五十多间。七十多年过去了,石头墙依旧,历经风风雨雨而未倒塌。只是这些石头搭建的窝棚,没了当年遮盖的枝杈茅草。我们摄影、照相,流连感叹!山风从墙体的缝隙中穿过,仿佛听到了每一块石头的低吟、回响......

给先烈们敬上一束鲜花,烧上一柱香,还有这瓶酒,父亲在时没舍得喝。不远千里从内蒙古乌兰察布带来,这是老战友的一点心意。敬曹永老兄,敬连山老弟,敬各位英灵。不要推辞,喝了吧!老父临终交代过,你们是患难的兄弟,一起在小兰河里摸过鱼,柴厂烧过碳。也曾到岗头摞榆钱,偷偷地在山坳里烧蚂蚱吃....在战斗中你们中了弹,受了伤。在困苦的岁月里,你们得了病,患疟疾、染伤寒,生命垂危。在这疗养,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如同待哺的羔羊,离群之后,怎抵挡荷枪实弹的暴徒!只能任其宰割。在刺刀下,在扫射中,并非倒下,你们弱不禁风的身躯,根本没能力站起来。面对杀戮,本想高声呐喊,振臂高挥!甚至一跃而起与敌人同归于尽。你们能做到的只有怒目圆睁,你们的一腔热血在刺刀扎进的一刹那,丹血飞溅的老高老高。染红了山峰上坚硬的岩石,染红了插在石缝中猎猎飘扬的军旗!


当年第二休养所护士排长冯毅的儿子冯敬凯,尤为激动,在先烈牺牲地,三跪九叩热泪流.....我们都被感染,默默地祈祷,英勇的先烈们安息吧!

说真的,我参加多次清明祭奠活动。排着队,奏着乐,敬着礼。有气派的车流往返,有常青的松柏映衬。有塑像,有墓碑,有鲜花,有悼词.....而让我感触最深的是这次小兰寨祭扫,贫瘠、荒凉的大山深处,没有墓碑,没有坟头。连一捧多余的土都没有。英灵们躲在常人不易发现的密处,长久的安营扎寨。

让人慰藉的是,这里有一泓清泉西流涌泻至山下,溪水所流过大大小小的石坑里,沉淀的细沙中,含有大量铁分子。说不定山中蕴藏着丰富的铁矿,冶炼之后,必能铸就山之魂,军之魂!临了我们集体三鞠躬!

夕阳西下,下山时有那么几丝凄楚或无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护林员张永宝对我们讲:我爹在世时常常念叨杀光铺 的一些细节,但没有亲历。这一带唯一亲历者,见证者就是桑银庆的老娘,今年九十八岁,老太太不能下炕活动,头脑还清醒。我们一下子来了兴致,不约而同地问:她在哪?张永宝指了指一座高山:从这向上翻三道大梁,约摸八里地,小毛毛道不好走,人烟稀少,弯弯曲曲十八盘。去不去?去!一定去!想想老太太到了风烛残年,再不去恐怕没机会了。

我们又一次践行什么叫崎岖,什么叫陡峭!老太太的家在重重叠叠的巨石下,两间陈旧的瓦房,屋内很简陋。老太太坐在炕上,下身盖着棉被。小屋很少来这么多人,有的坐在炕沿上,有的蹲到门槛上。老太太唠唠叨叨打开了话匣子:

我叫赵玉金,我男人叫桑登泽,是个老八路,你们别不信,咱不带瞎说的。之后非常固执的让孙女拿来一个小本。我们看到:桑登泽,29岁,十旅,职务:马夫班长,民国35年等字样。并有冀察军区政治部大印。

我们点头称是。老太太掖了掖被角,又徐徐道来:19岁从五间房嫁过来,选举当了妇救会长,组织做军鞋,做军衣,抬担架,赶牲口驮粮支前等笸箩簸箕一大堆事迹。提起杀光铺 ,老太太双手哆嗦着,嘴唇哆嗦着。我们的问话,勾起老人苦涩记忆,还原七十多的往事---

那是一九四二年刚割完谷子,有的庄稼还没拾掇利索。记得天刚擦黑,下庄游击队长,叫什么名字?忘啦!火烧火燎地跟我说出事了,出大事了!藏在杀官铺的伤病员,不能动弹的二十多个被杀,能走动的十几个被绑走。区上组织咱们掩埋,快去!我俩用背架背着几条火绳(用艾蒿拧成的艾绳,晾干后可驱蚊、照明)到沟门发现放哨的两个侦查员被挑死在碾道里。往上走更惨,横七竖八都是死尸。有的肠子流出来,有的胸部被挑开。大多数很年轻,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没长成,正是拔节蹿高的年纪,却被活生生的杀死,真叫人揪心,揪心啊!天已大黑,也得把人埋好。我们拢共五个人,妇救会俩,游击队仨。一个提灯照着亮,其他人晃动火绳挖坑埋人.....

第二天我们去了仨,再填些土,堆个坟头,插木牌做标记。我们来到跟前时都惊呆了!昨晚埋的土,已被群狼扒开,尸体被恶狼撕扯的不像样子,衣裳撕得一条一条的,有的两条大腿上的肉被啃光,只剩几根白骨.....

正当我们重新挖坑掩埋的当儿,有人报信,鬼子又来扫荡搜山。我们也顾不了许多,草草填埋之后,把锹、镐坚壁起来,赶紧去小兰寨后梁隐蔽。藏了一天一宿,回来听说被绑走的十几个伤病员,带到小兰峪沟口,两名战士凭借河边芦苇掩护逃脱。鬼子害怕八路军、游击队救援。穷凶极恶的日伪军,把剩下的十四名伤病员全部杀死在河滩!

七十多年过去了,这里依然贫穷,交通闭塞,大山荒凉。但这里是模范的抗日根据地,是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卫生部的中心地带。是人民子弟兵,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捐躯的地方。它值得瞻仰,值得缅怀。记得一个叫余秋雨的作家说过:没有悲剧,就没有悲壮。没有悲壮,就没有崇高。我觉得有一定道理。


征稿信息

清明时节“雪”纷纷,这个清明有点“特别”,但也不改往年的优雅与宁馨:它或承载了春意萌动的情思,“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或寄托了追远祭祖的哀情,“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当往年的新绿、微雨遇上风霜、雪霰,会在你的灵魂深处诞生怎样独特的生命体验呢?继承传统文化习俗,响应时代热切呼唤,清明时节,不一样的清明,由你来书写。具体征稿信息请点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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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编辑:秦姝文

审核/主编:童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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