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村庄
曲圆
在村子的西面,紧靠大河的一片长着很多酸枣棵子的地方,有另一个村庄。那里,住着我的已经逝去的爷爷、奶奶、大伯、叔叔和我的双亲,以及儿时曾经熟悉的很多人。
每到清明,很多人都会到这个村子里,看望自己的亲人。我也是在这一天来看望我的双亲。
双亲的“家”在“村子’的中央,要走到那里会经过很多的“人家”,他们的“家”都是用黄土堆砌而成,门前的石碑上刻着主人的名字。看着熟悉的名字,脑子里却是他们模糊的面孔。而且,有些名字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的名字。这当中,有一座“房子”。每每从它跟前走过,我的心都会震颤一下,她曾经是我的同学,还曾经同过桌的同学。但她却因为肺病而英年早逝。我不知道,她在这个老人居多的“村子”里是否会感到寂寞。每每路过她的“房”前,我都会默默地跟她打声招呼:老同学,你好。
清明,已是春回大地的时候,“村子”的上空似乎有氤氲的热气在飘,那些座“房子”已经被他们的亲人修葺一新,有的还用绢花或鲜花作了装饰。我想,不管他们生前是贫穷还是富有,是痛苦还是快乐,是温顺还是暴戾,在这里,他们都应该是精精神神的、健健康康的、满含微笑的。他们也会站在门前晒晒太阳,找顺心的伴儿揣着手聊聊天,谈谈他们曾经的生活和趣事。
走进这个“村庄”,感到很亲切,不仅因为这里有我的双亲,更是因为这是我童年的村庄,在这里,我彷佛回到了童年,那些童年熟悉的人正微笑着和我打着招呼,即使那些人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曾是让我畏惧的成人的严肃的脸。
祭拜完双亲,也跟其他的亲人打了招呼,很想坐下来想想自己的心事。这些个心事是和双亲无关的,但却是和他们的归宿有关的。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心里的影像一直是父母相敬如宾地守在一起,在他们的庭院里种花种菜,然后就是坐在葡萄藤下喝茶聊天。他们不用再为一大群的女儿操劳分心,他们的庭院里也没有孩子们的吵扰。
但每每坐在双亲的坟茔前,我还是会想,人离世后灵魂真的会到天堂或是地狱吗?如果是真的,几千年的历史送走了那么多的生灵,他们的灵魂如果都到了天堂或地狱,那里岂不也是“人”满为患了?因此,我对灵魂之说有了怀疑。
小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被死亡的问题折磨得寝食不安。也曾经按70岁的寿命算过自己还能存活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多少秒。面对自己乘出的一大串连自己念起来都有些费劲的数字,觉得自己离死亡的时间还很遥远,但脑子里总是跳过这一长串数字,把死亡的情景直接拉到面前。人死时会疼吗?人死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想到这些,心就抽得紧紧的,满脑子都是一片黑暗的恐惧。
后来,村里的一位老人去世,临死前,儿女们为她打了一具当时很流行的洋灰棺椁,老人很不满意,执意要儿女们再为她做副木料的,她说,我可不想躺在洋灰的棺材里,凉不说,也出不来气呀。后来,村人把老人的遗言当成笑话讲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说,老太太真够糊涂的,死了还知道冷吗?死了的人怎么还能出气呢?但是,他的儿女们还是遵了老太太的遗嘱,重又为她打了一副松木的棺椁。
现在,早已经实行了火葬,我暗笑着想,如果老太太赶上了火葬,老太太一定哭着不肯死,不肯进那个烈火熊熊的炼炉里。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多么不舍把她推进炼炉,怕母亲会被烧疼,但当看着母亲被推进炼炉,那扇炉门关闭的时候,心里并不怎么痛。好像母亲就是去做一个例行的身体检查,然后母亲便化作一缕青烟,从烟囱飞出,直到我们为她筑好那座房子,她便和父亲住了进去,过起了他们幸福的小日子。
也许因为已经经历过一半的人生,对于死已经没了儿时的恐惧,想到死,谈到死已经能够坦然淡定。有时还能当成笑话,
一次在饭桌上,先生和俩宝贝闺女笑话,说等他百年之后俩宝会不会因为他留下的根雕争执,俩宝一副不屑的样子。先生说,也是,留给你们还是个念想,等你们老了,你们的孩子还能知道我是谁,你们孩子的孩子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说,既然明白,人都是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谁也不能伴着子孙长生不老地活下去,就不如把你那些个宝贝放到你的棺材里,留着你自己到那边把玩去吧。反正我是想好了,等我老了,出一本书,留下一本用塑料布裹好放到我的棺材里,其他的就全部毁掉。
俩宝翻了我一眼,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我以为她们是不屑,就说,你们不给我放,我就老朝你们要。俩宝说,你们俩有没有正经的,活得好好的怎么说起了死,原来,花儿一样的俩宝还不能坦然地面对死亡的话题。
笑谈也好,遗言也罢,我现在感觉身后的事情已经不太重要。因为,我们谁也不能知道死是一种什么感受,死后又是什么样子,是变成了灵魂还是变成了一抔黄土。即使是真的有18层地狱,而不幸要进入最底下的一层也是左右不了的事情。
那么,就让自己坦坦荡荡地活着吧,活在自己生活的世界里,无所忧,无所虑;无所争也无所抢,活的堂堂正正,活的一身傲骨。至于死后在哪里,有没有灵魂,就让它和双亲现在的村庄一样,权作一种童话,供有思想的人思想着吧。
征稿信息
清明时节“雪”纷纷,这个清明有点“特别”,但也不改往年的优雅与宁馨:它或承载了春意萌动的情思,“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或寄托了追远祭祖的哀情,“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当往年的新绿、微雨遇上风霜、雪霰,会在你的灵魂深处诞生怎样独特的生命体验呢?继承传统文化习俗,响应时代热切呼唤,清明时节,不一样的清明,由你来书写。具体征稿信息请点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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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编辑:罗 晴
审核/主编:童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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