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怀念
柏荷
【引言】
春风万里，不辜负寸草心意！故乡有我们的根，父母亲人是我们与故乡之间永远的纽带！
慈母如月、月华似水！沐浴着母爱的光辉与恩泽，哪一个儿女不曾被抚慰？遂想起冰心先生言：“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
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奉上一篇怀亲文字，以寄托思念、感恩缅怀！共祈故乡安好、共祝亲人无恙！
柏荷
2018-4-10
清明时节雨绵柔
草长莺飞蔓乡愁
人如孤鸿思故里
岁月留痕铸清流
……
春天的花开了，那一缕芬芳就是清明；春天的雨落了，那一抹忧思就是清明。故乡的春天啊，你带给我花的芬芳，也带给我雨的忧思。
这次回乡的日子，我的眼里常含泪水，但我知道那不是伤悲，而是感怀！感怀这生老病死，任谁都不能幸免，唯有至爱亲情永存心间！
年年清明今又是！于我，这个清明悲欣交集！我挚爱的父母亲大人，终于可以在天堂团聚！父亲去世两年后母亲也追随而去，现在，您们彼此的“老伴儿”就长眠在身旁，请安息吧！我想，在那边您们一定顾不上再互相斗气儿拌嘴了，而只会想着更要相亲相爱相扶相携。因为，缘分也是有数的，禁不住挥霍，无论阴间还是阳世，下一轮或许就是陌路。
严父慈母，好像是典型的中国式父母，其实对子孙的那种血亲之爱、那种心底的柔软，无论是严父慈母、还是严母慈父都是一样的。但是，中国传统节日里虽没有母亲节，描写赞美母爱的诗篇从古至今却并未断过；相反，描写父爱和对父爱的表达，却都在崇尚含蓄。
父亲，您知道吗？每当看到您抱着我们兄妹几人的孩子——您的孙儿辈们，又是亲吻又是用胡子故意扎，逗得孩子们开心的躲避时，我心里都会生出一丝醋意，因为真的不记得自己也有过这种待遇。现在的父母和孩子都特别善于、也敢于表达亲和爱，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哪！
小时候只记得，您把我们扛在肩上让我们能看到好远的地方那是我们最开心的；还有，趴在母亲膝盖上睡觉享受那种舒服的摇晃，那也是一个孩子童年最大的幸福！夏天吃过晚饭乘凉时，我们就开始霸占母亲的左右腿，一边趴一个；您呢，就跟院子里说书的先生侃大山，很快我们就在桃园三结义、煮酒论英雄的故事里进入梦乡……
父亲，您得承认，您真的是个倔强的人，当然，在街坊四邻眼中您更是那个敦亲睦族的老好好二少爷。英俊聪明、宽厚善良，谁的忙都肯帮却又特别不喜欢给他人添麻烦，即便是自己的儿女家人。记忆中您除了不会做饭外，其他的都会，比如您一直都坚持自己洗衣服，谁跟您抢都没用。工作之余，您最大的爱好是做手工活儿和听戏。我们小时候，元宵节提的花灯、春天里放的风筝、暑天葡萄架下的晾床、掏清真寺瓦当廊檐下鸟窝用的梯子、哥哥们玩的手枪和陀螺、傍晚时摆放在院子里可供我们兄妹多人同时写作业用的大条几和小马扎，对了还有我们学步用的“坐婆婆”，等等等等，都是您哼着小曲儿亲手做出来的。那些物件里面一定是灌满了一位父亲深沉而又炽热的爱，遗憾的是我愚钝，直到自己有了孩子后才渐渐领悟到这些。
小时候每到年关，爷爷就会派您专程到乡下去请打磨的师傅，来家里修理校正大磨盘。接下来，整个腊月爷爷奶奶住的那进院子里就异常热闹，站着、蹲着、坐着的都是人，远亲近邻、认识的不认识的、大人孩子，都忙着给自家磨绿豆，好准备炸绿豆丸子过年吃。那个年代，家家都不止一个孩子，而且都比现在的人能吃，每家至少都得准备几十斤的绿豆。每天从上午就开始排队，一直要忙碌到后半夜。赶上不会推磨的人，还经常把磨推跑偏，就得要好几个成年男人一起搭手把上下磨盘分开再重新对齐咬合上。一粒粒绿豆被仔细用磨盘一边加水一边碾碎，最后变成了糊糊状。那些天大人们真是辛苦啊，小孩子们却像过节一样开心，聚在一起打闹添乱，尤其是急吼吼地等着品尝每家第一锅的油炸丸子，那真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
在过去，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全家总动员，父亲您亲自担任总指挥，维持秩序，最要紧的是保障磨盘不出问题；母亲负责总后勤，谁家缺啥了都找她这位二少奶要；两个哥哥和叔叔家的哥哥则随时准备替补，帮不会推磨的人家推磨，而小小的我最乐意的是帮忙往磨眼里加水，提着小水桶拿着小水舀子，跟着磨盘转圈儿像跳舞一样，全然忘记了小手被冻得如同红萝卜。待我读初中时，生活大为改善，市面上已有专门供销绿豆丸子的，平常就能吃到了，那种壮观热闹的场面也从此再没出现。好怀念那个大磨盘，感谢爷爷奶奶的善举，感谢父母的传承，让我们的童年有了别样的回忆。
小时候还有一项大工程，就是晒书。三伏天，正好在暑期中，您会选几个最晴朗的日子，召集男孩子们把爷爷的书柜书箱都搬到院子里，并提前支好了几个门板，外加上几条长板凳，用来平摊晾晒书。我呢，晒书前就要采摘院子里的车前草、藿香叶、淡竹叶、薄荷叶等，清洗干净后交于母亲好煮凉茶。为了怕我们中暑气，母亲还会在凉茶中放些糖精之类的以哄我们多喝。凉茶真的解暑也好喝，但最吸引我们积极参与晒书的还是爷爷给的赏钱——并且允许我们可以去买冰棍吃，这可是最最诱人的。大家分工很明确，每次都是派四叔家那个最机敏的小顺子哥攥着钱早早去马路上等着，生怕在院子里听不见路过的卖冰棍的吆喝声。有时爷爷高兴，也会要来孙儿们的冰棍舔上一口，然后立马被冰得哈哈大笑。
奶奶最开心的事情，估计现在的孩子们都无法想象。奶奶是小脚，真的是三寸金莲。小时候，夏天给奶奶洗脚，好像是我的专利。那时候不懂为啥，现在明白是因为家族中孙子多孙女儿少，加上我又乖巧听话，大人们总喜欢逗我，其实那更多的是一种宠爱。在众人的哄和夸中，我每次都认真地准备好一盆热水，试好水温，再帮奶奶一层层解开裹脚布、泡脚。让女性缠小脚真是戕害人，脚趾头完全变形，弯曲后垫在前脚掌下面，可以想见每走一步都是痛苦。即使等脚浸泡软了，也根本伸不直，只能用手慢慢地掰开趾缝一点点儿清洗。每次被人看到我坐着小马扎专心致志于洗脚，都会被大人们反复称赞，而最得意的自然是奶奶，乐得像一朵盛开的山菊花，每一条皱纹都在笑。我可爱的小脚奶奶在我读初三时永远地走了，不久把爷爷也召唤去了，他们合葬在一起。
人生代代、血脉绵延！
我怀孕初期曾住在娘家，母亲正好在哥哥家照看初生的侄儿。本不会做饭的父亲不仅要学着管好他自己的吃喝，还要想方设法变换我的口味，每天我下班到家饭已做好。说真的父亲，您的厨艺远远不及您的手工活，但每一顿我都吃得很香很香……
那年，母亲突然生病住院，我打电话回家，电话那头传来您苍老的声音“你们回来呀！”这是向来都不愿让人照顾的父亲说的吗？我一下子泪如泉涌！那一刻我才深切意识到一贯好逞强的父亲真的老了！
岁月不负人，可岁月又何曾饶过任何人？！
当年，美丽的母亲有着热情善良、耿直坚强的个性，辛勤操持着一大家人的生活，里里外外都是她风风火火的身影。而今，每次看到哥哥抱她，我的心都会颤动，母亲仿若小孩一般，温顺地搂住她儿子的脖子，任由他搬动挪移。母亲的眼睛早已浑浊，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我想，每每那一刻，母亲一定都是安心甜柔的，就如同我们小时候偎在她怀里、趴在她膝上一样的感觉！
我曾多次尝试都没能够抱起我长到现在也没赶上其身高的母亲，我有些恨自己，我为自己身单力薄感到愧疚！但好在，母亲身边一直有她高大强壮的儿孙们！
吃饭时，总得强忍住要帮她的念头，狠心耐心地看着她费力地进食。回想小时候，母亲教我们咿呀学语时也一定是这般耐心、教我们蹒跚学步时也一定是这般狠心的吧。不同之处在于，小孩子不坚持自己做就很难长大，而老人家不坚持自己做则会更快地退化。
人生啊，从起点到终点就是画了个圆，小和老首尾相连又何其相似！或许，只有在历经世事沧桑、人生荣辱后，再次回归到混沌初开的状态，才可以重新化于自然、开启下一个轮回吧！
说到轮回，父亲，您又该持反对意见了，您生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其实我也曾是。但现在，我不敢这样说了。我不知人在临终前是否都一样，人，在最后一刻自己到底是否知道？但我相信，母亲一定是知道的！
我那曾经如花般娇艳的母亲、如玉般坚贞的母亲、如树般不屈的母亲！不知何时，已悄然幻化成一个朦胧的小小人儿，躺在床上虚弱得近乎透明、轻薄得如一片树叶，仿佛一碰就碎、一摸就化、一吹就飞……
母亲哪，我知道，生者寄也！您真的准备要归去了吗？可是，该如何面对、该怎样舍得让您独自远行？我们需要时间，您也一样啊！您那游丝一般微弱的呼吸，您那偶尔勉强抬起便依依拂过每一个亲人的眼神，不也分明表达着您的不舍与牵念吗？！
母亲哪，我知道，您的一生是苦难的也是幸福的，某种层面上讲也可以说是圆满的！我好欢喜好感恩子女中我生得最像您！但同时我又好惭愧，我不及您柔和坚定、不及您宽宏大量，也不及您心灵手巧、不及您美丽善良……然而，我永远都是您那个心地纯正的孩子！我就是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守望！我要像您一样认真生活、好好修行，我要做您也喜欢的、爱您也爱的！愿您就这样带着对儿孙满满的爱与庇佑，带着我们对您无尽的爱与感激，自然而然地一点点儿融化飞升……
弥留之际，母亲在外观上给人感觉意识已完全丧失，可我拉她的手，分明感觉到了她在回应我，她在握我的手！她传递给我的那种温暖和力量，微弱但却鲜明！我相信，灵魂一定存在！我更忘不了，母亲的最后一口气，那模样、那动作、那神情、那感觉，将会永远定格——慢慢地、深深地、狠狠地吸进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口气，然后迅疾地、紧紧地、决绝地闭上了眼和嘴！她是那样的用力，那一刻，整个脸都皱成了一个小团儿。她的确是用尽了全部生命！否则，怎能了断这多情尘缘、怎能割舍下这满堂儿孙？！
父亲，请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没能在二老身边多尽些孝心，更痛心的是没能为您送终！父亲，您生前什么都不要求，可您知道吗？您给我托过梦！而且符合事实。那晚您来我梦里，先是微笑着，露出您那豁掉一颗的门牙，然后调皮地向我伸出一只脚，我却惊讶地看到那只脚竟然是光着的！早起我立即电话家里，才得知，您走时，的确有一只鞋没穿好，是在咽气后又重新穿上的。亲亲的老爹呀，您知道我是多么感激您能给我托梦，您定是想我了！而且您喜欢穿我每次回去给您买的鞋。家人们只知道，您最疼爱我这个小闺女，可我却知道，您这个倔老头还最爱听我的话！
故乡的老屋，目前已经在拆迁规划中了，欣慰的是母亲跟您都是在老屋中安详离开的，这也遂了您二老最后的心愿。石榴树、葡萄树、柿子树、枣儿树，还有老槐树、杏儿树、桑葚树、月季、螃蟹菊、指甲花、淡竹叶、藿香、以及青石板的院子、院子一角的防空洞……，您熟悉的它们都还在，它们的主人却一个个相继离去！
离别，无疑就是人生的最终归宿！我常想，守在身边端茶倒水，是一种孝心；实现父母期许是一种孝心；单纯地好好活着，同样也是一种孝心吧！这虽是一个美丽又遗憾的世界，但能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享受这太阳光亮、这水波温柔，享受这思念如潮、这爱如泉涌，多好呀！现在，正值最美四月天，父亲，您跟母亲在那边，也应是春天吧？请替我们照顾好母亲、还有您自己！！！
亲已去，永别离
恩如山，无以还
爱相随，情永续
盼来世，再奉亲
征稿信息
清明时节“雪”纷纷，这个清明有点“特别”，但也不改往年的优雅与宁馨：它或承载了春意萌动的情思，“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或寄托了追远祭祖的哀情，“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当往年的新绿、微雨遇上风霜、雪霰，会在你的灵魂深处诞生怎样独特的生命体验呢？继承传统文化习俗，响应时代热切呼唤，清明时节，不一样的清明，由你来书写。具体征稿信息请点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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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编辑：杨夏彪
审核/主编：童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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