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
作者简介 杜艾洲，安徽省砀山县人，宿州市人民检察院干警，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
三转一响”之
缝纫机那些事
杜艾洲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被称为“三转一响”四大件。这是那个时代人民所拥有的最高财富，是当时普通老百姓所希望拥有，也比较稀有的四件家庭物品，一般都需要凭票购买。
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都是会转的，收音机是会响的，故又称为“三转一响”。
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村里只有一台缝纫机，是六大娘家里。还是六大娘的母亲因年事已高，身体有病，干不了缝纫活了，才把缝纫机送给了女儿。
村里有了一台缝纫机，全村人都欢天喜地。年轻人可以穿上机制洋气一些的衣服了，妇女们也可以从手工缝制衣服的繁忙劳动中解脱出来。
六大娘在娘家做闺女时就会使用缝纫机做衣服，到娘家的路程不远，她经常凑空到娘家去，为孩子，为丈夫，也为她自己缝制出在那个时代看来是非常时尚的衣服。
夏天时，刘大娘是全村唯一一位贴身穿着各类“洋布”片对接在一起做出的无袖短衫的女人，在田间劳作汗流浃背时，她解开外套的扣子，露出豆腐块一样各种颜色布头的短衫，“洋布”短衫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引来了全村妇女们的羡慕和嫉妒。
六大娘家有了缝纫机，全村人都找她做衣服，可这衣服怎么做呢？让六大娘直接收取加工费，违背当时的政策，属于资本主义尾巴；不让她收钱，人家也不能白白劳动啊。
村里有三个生产队，三个队长在一起以合计，以每件衣服的大小折抵工分，年终分红时，每个生产队按工分值兑换出钱，再分摊到做衣服的各家各户。这一决定出台后，有人就在私下里议论了，说六大娘肯定不愿做三队人家的衣服，因为三队人多地少，工分值低。
一年后，大家再没有了这样的议论，因为六大娘总是笑呵呵地接受村里每一户人家送来的布料，做出的衣服都一样贴体。
说是一年有四季，那时对于农村人穿衣来说，一年就冬夏两个季节。孩子们脱了棉裤就换裤头，大人们也是不穿夹衣靠耍袄筒子度过春秋两个季节。六大娘做的衣服无非是夏天的单衣和冬天棉袄、棉裤外面的外套什么的。能做起大氅（大衣）的人家很少，讲究穿戴又有条件的人家多是做件“二半吊子”大氅（半截大衣）。
六大娘做得最拿手的衣服就是年轻女人们套在棉袄外的套褂，叫“布衫子”。小领盘扣，类似于古典的旗袍，碎花“洋布”料子的居多。六大娘只对人量体裁衣不对袄量体裁衣，“布衫子”做得很贴体，可是自家手工做的棉袄却有大有小，袖口有长有短，难免会有袄边露出一圈或脏不溜秋的棉袄袖口露出一截的情况，让人看着有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
六大娘因为以前穿过布头对接缝制的无袖短衫，凭着仅有的一点布票买了“洋布”的女人们对她不放心了。剪裁衣服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裁板看，生怕六大娘偷偷留了布头。六大娘心里明白，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把裁下的布头统统交给人家，日后做补丁用，自己只留下做盘扣的布条小料。
子承父业，女承母业。六大娘的那点手艺渐渐跟不上了形势的发展，城里人穿的“喇叭裤”、“连衣裙”也传入了农村，六大娘不得不把缝纫机的行当交给了自己的女儿来经营。
看，六大娘的女儿坐在缝纫机前笑得多灿烂！身上的长裙和那件大翻领、束袖口的短褂就是她自己剪裁、自己做的。女儿聪明伶俐，早就跟着母亲学会了剪裁和缝纫。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快，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剪裁出眼下时髦新潮的衣服来。
到了女儿这个时代，国家支持发展个体经济，女儿可以光明正大地收取加工费。她在村口租了间房屋，大张旗鼓地做起了服装加工业。村里有个留长发的“二愣子”少年，要她加工做三十公分开口的牛仔喇叭裤，她宁愿不做这门生意，坚持就是不给他做。
到了八十年代，缝纫机进入千家万户，女孩结婚娘家陪嫁一台缝纫机是正常的事了。
这位身着镂空钩针短袖褂的女子是我的一门远门堂姐，天生丽质，心灵手巧，嫁到了城里的一户人家。家里不但有缝纫机，还有冷柜呢。
早几年回老家正好碰到她，虽已是五十岁的女人，依然漂亮有气质，真是“徐娘虽老，犹尚多情”。谈及她年轻时手巧会做衣服的事，她不无感慨地说：结婚时你大爷大娘给我陪嫁的那台“蜜蜂”牌缝纫机自今我还在用着。虽然现在都是买衣服了，可这台缝纫机在我家一直都派着大用场，不光是给孩子缝缝补补，我还会改衣服呢。
堂姐指着我身上穿的那件早已过时了的黑色呢子大衣说：把你这件呢子大衣脱下来，我给你改件呢子褂，穿上保准比现在好看。
我不敢，怕妻子生气。因为妻子一直不希望我穿得帅气。
（注：文中照片均为作者本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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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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