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选登】母亲的呼唤

点击数: 发布时间:2018-05-13 


日子过得真快。

活着的快,逝去的也快,转眼到了母亲的百日祭日。

正月二十五日是娘的诞辰。仅过了两天,二十七日午时,公历2015年3月17日11时50分,娘那颗跳动了九十一年的善良的心,停止了。

娘走了,走得很安详。慈祥的面容定格在母亲生命的终点,定格在儿女的心里。

娘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娘的头稍微后仰,嘴微微张着,但是,老娘再也喝不进一滴水,吃不下一粒饭了。

我不记得娘如何喂小时的我,但我记得如何喂弟妹。在那饥肠辘辘的年代,粗茶淡饭经过娘的咀嚼,变成了天下最好的美食,弟妹们吃得津津有味,满脸幸福!想必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在老娘的最后几年,我们也是这般反哺老娘的。老娘掉光了牙,而且连咀嚼的力气也没有了,一日几餐都吃我们的嚼食。

如今老娘吃完了她一生的口粮定额,再也不用吃我们无味的嚼食了。但娘似乎还有话要说——头稍微后仰,嘴微微张着。我从娘那终于没有闭上的嘴唇读出了娘的声音——那是娘在呼唤我们!

四年前的脑卒中,不仅使娘的右半边身子完全瘫痪,还梗塞了她的语言中枢,每天仅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表达自己的最低需求。简单音符的语调变化,配合着仁慈的眼神和“词不达意”的手势,表达着需求的轻重缓急。

这简单的音符,还传递着对亲人的关爱。饭端上来了,娘会“问”别人吃了吗?亲戚来探视,娘“啊、啊”着,那是要留饭!

有老人在,我虽年近古稀,也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长子的天然优势,长期的多病之躯,使我一生中得到了更多的母爱。娘走了,很多人向我们表示哀悼之意,劝我们节哀顺变。也有的人祝贺我们终于熬成了人。在国人眼里,有父母在,儿女永远长不大。在我的心里,也不想长大,那种被父母宠爱的感觉很受用。母亲走了,现实版的母爱没有了,有的只是感情银行里的存储,如今已经成了温馨的回忆。我把母亲的那份牵挂,把累积了一生的母爱浓缩起来,收藏于内心深处那片圣洁的净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不轻易让人涉足的净土——母爱因“绝版”而倍显珍贵!

尽管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可我还是觉得那是最黑暗的一天。夏历乙未年正月二十七日是“天刑”值日——那天就是一个黑道日!

老娘走了,连最低需求也不需要了,老娘那微微张着的嘴在呼唤我们什么呢?

我们那一带农村,在老人去世入土后,孝子要在第二天凌晨去坟上“拔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孝子们将插在新坟上的招魂幡拔掉。老大首先拔一下,老二接着再拔一下,依次进行,最小的儿子将招魂幡拔至将倒未倒的程度,使其在风中自然倒下。这个仪式,我不知有何寓意,但是我们虔诚而认真地去做了。我想,拔吧,母亲的灵魂已经上了天堂,招魂幡完成了它短暂而沉重的历史使命。看着招魂幡徐徐倒下,我们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我停下脚步,在黎明那万籁无声的坟地,我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而此时我彻底明白了,那微仰的头,微张的嘴,母亲想发出而未发出的呼唤,不是为自己,不是自己有什么需求要我们为她做什么,而是要给予我们什么而要发出呼唤,就像儿时母亲要我回家吃饭的呼唤!

没错!就是这声音,就是这姿势——“回家,吃饭”!这场景、这声音是我最美好的儿时记忆。

在早春凌晨料峭的寒风中,我顿时感到周身温暖,热泪盈眶。

“世界上最美的声音,是母亲的呼唤”。这是意大利诗人但丁·阿利吉耶里的名句。但丁之所以享誉世界,就是因为他的诗能够引起全世界人的共鸣。年近古稀的我之所以一想起母亲的呼唤,还能周身发暖,老眼发热,就是因为母亲的呼唤是我心中最动听的乐章,留在儿时的记忆里而终生难忘!

我小时候淘得要命,是个孩子头,和一群玩伴村里村外到处疯玩,且想起一出是一出,干了不少“坏事”。老娘没少训我,经常告诫我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太出格了要挨骂,闯了“大祸”要挨揍,并威胁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喊你吃饭,饿着你!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吃饭是天大的事,不让吃饭是最重的惩罚。然而,我依然我行我素,老娘依然满大街喊我吃饭!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玩起来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但是,娘知道儿子饿了,饭做好了,自己不吃,先去呼唤疯玩的儿子。但无论玩得多疯,我也能从此起彼伏的娘唤儿吃饭声中,辨认出属于我的那一声!我只要听到娘的呼唤,就立马觉出肚子饿了。没有唠叨,没有抱怨,老娘一边手脚不停的干着家务,一边微笑着看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粗茶淡饭因掺进了太多的母爱而美味可口。

老娘走得从容,使我们有时间对传统丧葬旧俗进行一些改革。按照母亲健在时的好恶,我们不请歌舞,不放烟花,不披麻戴孝,不雇人哭灵。在葬礼上摆花圈,放哀乐,戴黑纱,挂祭文,贴挽联……我们认为这更能寄托我们的哀思。这样的改革也体现了我们一惯崇尚的道家重生轻死、厚养薄葬的思想。这是我们对生命的一种理解,对传统文化的一种践行。轻死是与重生相比较,薄葬是以厚养为基础。葬礼一切从简,但办得有品位、上档次,亲戚和乡亲们觉的耳目一新而给我们以点赞和支持。我相信,慈母在天之灵看到我们为她举办的简朴、文明而又内涵丰富的葬礼,也一定会满意的。

在肃穆的灵堂上,挂着以黑、黄为主色调的彩色喷绘幕布。栩栩如生的黄色菊花托着大大的白色“奠”字,在黑底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两侧是一幅挽联:

叫一声老娘,慈母不应,恨黄泉阻断回头路;烧三柱高香,青烟有灵,达天堂知会托梦人。

儿女走得再远,也走不出母爱的世界。如今虽然阴阳两隔,也隔不断儿女的思念、慈母的牵挂。亲人之间心有灵犀,我相信阴阳两界某种信息沟通渠道是存在的,只是这种渠道不像世间阡陌般明朗清晰。母亲没有闭合的嘴,是为了发自天堂的呼唤。我的心灵感应是,母亲呼唤世间子孙走正路,做善事,虽历经磨难而初心不改。

每每听到冥冥之中的呼唤,珍藏在心底的母爱就会倍增,并转换成正能量充满全身,在沧桑正道上满怀信心的走下去。尽管正道有时比小道、邪道、歪道更难走,更绕远,但这是远离地狱、通向天堂之路,不因艰难而停顿,不因诱惑而改变。

今天,儿女们又一次跪拜在慈母坟前,供上祭品。烧过今天的百日纸钱,对母亲的祭奠,将与26年前去世的父亲一起,纳入常规。

过去,兄弟姐妹循着母亲的呼唤,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是一家人。娘不在了,兄弟姐妹因为少了母亲的呼唤而渐行渐远,散而各自为家,就变成了亲戚。好在三弟在老家,每年五六个常规冥节,大家借祭祖之机,团聚在三弟家里,叙叙手足之情,重温家的感觉,延缓了家人变亲戚的过程。除此之外,我们还商定,每年正月初五,兄弟姐妹带上全家聚一聚,让这种亲情在儿孙中继续延续下去。而每年这几次相聚,也是因着爹娘在冥冥之中的呼唤把我们聚拢到一起的。

我默默祷念,愿母亲的在天之灵继续关爱我们,在儿女们的人生节点上发出呼唤,引导着我们走在人间正道上。

作者:王瑞林,号无极山人,1949年生,河北无极人。退休干部、经济师、政工师。现为河北神禾生物质能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可再生能源行业协会会员。


  

编辑:谷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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