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收款记
文丨薛书斌
如果有人告诉你，听力不便的人不但可以做供销员而且还能做得相当不错的话，你一定会认为这是在开玩笑，简直是不可思议吧！但这事就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自幼失聪，双耳听力损失达九十分贝，即使佩戴上助听器，与人说话时，仍有答非所问、“啊” 个不停的傻傻样子。就是这样的一个“聋子”，竟然做了好几年的供销员，经常北上东三省，南下广深珠推销、采购，其中的一次东北收款经历，令我至今不能忘怀。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金秋时节，边陲小城牙克石市森林建工局下属的“知青商店”派员来我地采购柑桔，与我县“土产公司”签订了供销合同：每次发运一个车皮，货款预付一半，余额货到付清。合同开始执行得十分顺利，供、销双方都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第四个车皮到达之后，牙市发来加急电报，称柑桔腐烂严重，要求我方火速派人前去处理。由于我有多次出差东北的经历，且和“知青商店”的高经理有过交往，所以当时“土产公司”经理熊福堂决定聘请我为公司代表，前往牙市处理此事。我深感此行责任重大，能否妥善处理，关系到数万货款的回收和后续车皮的发运。我心里无底茫茫然，但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受了聘任，当晚便乘上进京列车，次日到京后又马不停蹄地登上路经牙市的特快，历时三昼夜才抵达牙市。
记得那时已是十二月初，正是北方最为寒冷的季节。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气温低至零下三四十度。大街上一片肃静，难见行人，沿街房子的门窗都用厚厚的棉布帘子密封着。“知青商店”的高经理站在火车站出站口等我。来不及寒暄，也顾不上辘辘饥肠，我心急火燎地拉着高经理让他带我直奔存储柑桔的仓库。那时的牙市还没有的士可打，我背着行囊，踏着尺许的积雪，顶着刺骨的寒风缓缓跟随高经理往前走。好在仓库不远，转过二个街口就到了。走进仓库，我一眼看到包装柑桔的竹篓好多都散了架，桔子滚落一地，有的龇牙咧嘴流出黄色液体，有的黑不溜秋发霉腐烂……一下吃惊得让我大脑变成一片空白，呆立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晚，我在仓库对面的一个小旅馆住下。躺在温暖的床上，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那一个个的烂桔子。于是，我索性起身穿上羊皮大衣，套上羊毛大头鞋走出门去。我好象忘了是在零下三四十度的牙克石，不由自主地走向对面的仓库。仓库不知怎么的还没落锁，我便推开大门，立刻感觉到有一股酒味迎面飘来。我心中一紧，鲜果仓库怎么会有酒呢？要知道柑桔是不能与酒类同放的，否则会造成烂果现象。我眼索四周，看到暖气片处有人影晃动。我忙走过去，只见一张小桌上放着一包熟肉和一瓶白酒，破竹篓里还躺着几个空酒瓶，一个人正津津有味地自斟自酌着。这个人我认识，就是高经理聘请的车皮押运员老刘。联想到老刘平时一日三餐不离酒，从慈利到牙克石十几天的行程，估计他少不了酒的伴陪。看到这个情景，我仿佛被冷水淋头，一下清醒过来，突然明白了那一个个烂果的原因，虽然这并非是问题的全部。我强忍心中怒火，不动声色地和老刘打了个招呼，又闲聊几句后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我调好助听器，带上纸笔，不等上班时间到来就急奔“知青商店”。我找到高经理，把昨晚所见连带分析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高经理听后十分惊讶，立即跑去仓库查看。当确定事实后，他表态说是自己一方的责任，一定全责担当，并当场辞退了老刘。接着，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继续仔细分析腐烂变质的原因，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尽管高经理讲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我还是有听不清的时候。为保证沟通的顺利，关键的细节问题我就用笔和纸跟他交流，我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除了押运人的失误外，我方包装篓过大、过重、质差不牢固〈每篓五十斤〉，搬运工人野蛮装卸都是造成腐烂的原因。我们决定“翻篓重装”，待销售完后根据核算情况再分担责任。
说干就干，高经理请来几个小工，争分夺秒地干了起来，我也加入到了他们的劳动中。我们先将桔子倒出，坏了的篓子用扎丝固定，内衬包装纸，拣出好果用细布抹干净后，再按大小、成色分级装篓。大家齐心合力，苦干了二十多天，终于重新包装完毕，清理出来的烂果约有二万余斤。
可喜的是，虽然损失了二万多斤的果子，但由于当时恶劣的气候和车皮短缺的情况，南方发来的鲜果极少，又正逢元旦佳节，鲜果更是货缺价挺。而我们重新包装的桔柑，大小均匀，色彩鲜艳，酸甜适中，大受人们欢迎，不几天就以较高的价格销售一空。经过核算，不但没有亏损，竟然还有一万多元的盈利。整个“知青商店”欢天喜地，我也理所当然的拿到了剩余的货款。
一个耳聋的残疾人，在助听器和纸笔的辅助下，以高度的敬业精神，理智冷静的工作态度，圆满地完成了艰巨的收款任务，这是我多年供销员工作中最难忘的一次经历，也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次经历。
策划推广丨覃 龙 177526588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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