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孔雀的尾巴
周铁株
春/暖/花/开
有人说，西双版纳好比一只绿孔雀，橄榄坝是绿孔雀的尾巴。
景洪至橄榄坝约30公里，班车一直傍着澜沧江东南行。傣语中澜沦江是百万大象之河的意思，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而景洪至橄榄坝一段，山川盈绿，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是西双版纳最完美的缩影，给人回归山野的心灵撼动。汽车途经的傣家村寨，树木掩映，椰林或橡胶林深处，两层的傣家竹楼外凤尾竹婆娑，或菠萝蜜悬挂枝头，或香蕉柚树果实累累，身穿鲜艳筒裙的傣家妇女肩挑竹箩向果林走去。
勐罕镇又称橄榄坝，从飞机上望下去，这块山谷中的土地呈橄榄状，而深陷山谷的平地在中国大西南泛称坝子，在崇山峻岭中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坝子内的傣族园，几百户傣族人家居住在多个村寨里，无论走进哪个寨子，都会看到干栏式的民居，干栏亦即吊脚楼，独立成院占地面积很大，空中楼阁用数十根大木柱支撑，首层四面敞开，用来圈养牲畜、存放杂物、农具和车辆，楼上住人，有接待能力的则改成“傣家乐”，游客在此食宿能体验到不一样的风情。傣家乐门前都用铁链把多个陶罐吊成串，陶罐贴上写有文字的红纸作招牌，颇有创意。傣族园范围很大，椰树、槟榔树、油棕树、贝叶棕树、柚树肩并肩夹出多条大道，有泼水活动广场、寺庙、塔包树和民族工艺品街。在一家工艺品店，我与店主拉起了家常。
“你们是广东人？”听到我与孙子的对话，店主连忙问。他背有点驼，普通话带湖南腔。“我是湖南人，我们可算半个老乡啰！”
如今外出做生意的人多了，像他一大把年纪仍漂泊在外似不多见。他读懂我疑惑的眼神，拉了两把竹椅让我们坐下，奉上烟茶。
“咳，说来话长哩！”
原来，那位张姓店主是橄榄坝农场退休干部，在此地生活超过了半个世纪。他问：“你们一路来，看到不少橡胶林吧？”
“是文革期间知青种植的吗？”我知道曾经有大批知识青年下放南疆，种过橡胶。
“他们是后来到的。我们早在1960年就来了。”老张点燃香烟，吐出一圈烟雾自豪地说，阳光照在他昏昏老迈的脸上，就像一尊塑像。
从他口中得知，橡胶是战略物资，当时中国还没有橡胶种植。1960年，中央下令迁徙数万名湖南青壮年男女到云南边境屯垦，他们乘铁罐皮火车再转马车到达南疆，被分配到各个农场。岂料那里是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猿猴成群虎豹出没，人烟荒芜，更无屋舍栖身，再加上那时全国都处于饥荒年月，劳动强度大粮食不够吃，就挖野菜摘野果扒树皮，扯几条野韭菜煮一锅清汤寡水就称“九菜一汤”，以此自慰。“我们是毛主席的家乡人，绝不能给毛主席丢脸！”那些嗜辣椒如命的湖南人，凭着坚定的信念、坚忍泼辣的性格，克服种种困难，在中国北纬22度种植橡胶的禁区，使大片大片的橡胶林挺立南疆，创造出世界种植业的奇迹。
“你后来怎么不回家乡呢？”
“在这里大半辈子，出过汗，流过血，舍不得走了。不过，儿孙们也有到湖南和广东打工、做生意的。”他开间小店是为了打发时光，更主要是希望碰到湖南或湖南周边省区的游人，喝茶聊天，打听家乡的变化，找到某种对故乡对故人情感上的认同。
人们都知道孔雀最美丽的时刻，是把尾部的羽毛展现开来，称“孔雀开屏”。有绿孔雀尾巴之称的橄榄坝，是一枚耐嚼的“橄榄”，它的富饶，它的瑰丽，是各族人民艰苦创业的成果，当我们欣赏西双版纳多元文化并存的美景时，又有多少人有所领悟？
本来，西双版纳州还有不少值得游览的地方，只因地域太分散时间不允许，浅尝辄止而已。
告别西双版纳，我们经江城、绿春、元阳、个旧、开远、砚山、富宁曲折东行，进入广西百色乘火车回家。我等野游之人，随性不羁云水浮踪，沿途的艰险和见闻，毋庸在此奢费笔墨了。
作者简介
周铁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佛山市作家协会文学创作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二十多个省(区)近百种报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出版多部,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在各种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数十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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