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17岁。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物质还比较匮乏,乡镇企业还没有普及,更谈不上什么民营企业。那年,我高中毕业回乡,就业的几率很小,作为农村的孩子,要么学一门手艺,要么做点小买卖。
父亲看我年龄小,舍不得让我到附近的手艺人家拜师学艺,让我在家“反省”高考的失利,反思他给我讲的“不学习没饭吃”等“格言”。而我则在寻求生路,总不能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村里的几个同伴说,现在镇上几家国营企业复苏,生产量加大,生产用铁十分紧张,不如大家走村串户收购废品,一天总能赚个一两块钱。说干就干,我和邻居的孩子一起,每天骑着“二八”永久自行车,天亮出发,午后回家,做着收购废品的生意。
记得秋后的一天中午,我骑车约摸到了东台市唐洋镇爱国村附近,依旧从每户村民家门口走过,一路叫喊有没有废品卖。眼看时间到了午后1点左右,我早已饥肠辘辘,饿得两眼昏花模糊。那时候,在农村根本谈不上还有什么饭店、小吃店,附近也没有小卖部。我走到一户大伯家门口,想讨一口水喝,应付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见我走近,这对夫妇放下手中的农具,走到我面前。兴许是看到我年纪不大,身材清瘦,样子可怜,便和我攀谈起来,问我家住哪?今年多大?怎么这么小的年龄出来做这个生意?有没有吃饭?我看见大伯和伯母似乎把我当自家孩子一样问长问短,便回话说,早上5点从李堡出来,还没有喝得上一口水。他们听闻,异口同声道:“孩子,如果不嫌,我们家里还有一点饭和茄子汤,盛给你吃,将就将就。”年少不懂事的我,不懂得人情世故,在肚子的催促下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老两口像招待远方来客那般,让我坐下休息,他们收拾桌子,拿出碗筷,从锅里盛饭菜端到我面前。软糯的饭菜在嘴里化开,镇住了饥饿,湿润了眼眶。感激的眼泪,滴落在米饭上,吃起来五味杂陈,却又格外香甜。临走前,我在大伯家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小院的样子同米饭的清香一齐深深刻画在我的脑海里面,激励我一路向前,走好人生路。
1985年,海安乡镇企业异军突起,村办企业也走上了经济建设舞台。作为村内少有的高中生,我进入了村办企业,结束了走村串户收废品的艰苦生涯。期间,我磨练技艺,勤奋工作。每当全身疲累,我就想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顿时全身充满了干劲。1987年,因过硬的技术,我以熟练工的身份进入了当时的镇办企业李堡机械厂,从此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当时李堡机械厂重视人才,招收熟练工,不招集资工人,让像我这样的贫苦青年看到了希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我写下了评论文章《是取才还是取财》。没想到,文章在《南通日报》头版发表,这引起了厂长李友俊的注意,老人家力排众议,打破常规,让我这个“乡下人”坐进办公室,成为全面质量管理主任的助手,从事新产品鉴定、生产许可证申领工作。
1994年,作为镇上的“笔杆子”,镇党委把我从江海机床调到机关从事文字工作。1997年,组织又把我安排到基层村锻炼——到灯塔村(合并后的李灶村)担任党支部书记。我感激于组织和人民的培养,更加严于律己,事事亲力亲为,和村干部一起,办企业、落实农网电力改造、修路造桥、调解矛盾……每一项工作都走在全镇前列,获得全县十佳村党组织书记称号,后又回到机关任职。岗位虽然一直在变化,但不变的是心中那份饭香萦绕,特别是每到有所收获,我总觉得那幽幽香气越发醇美醉人了。
30多年来,空闲时,我总是站在场头,朝西北方向眺望,寻思那户人家。我和妻子先后10余次到东台寻访,想去报答那时候给我一碗饭吃的伯父、伯母。可是,由于年代的久远,城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我已经找不到那户人家的一点影子,只能在午夜梦回,细品那时吃饭的情景。那碗饭给予初入社会的我莫大的鼓励,给予贫苦又失意的心灵莫大的安慰。我常念起那碗饭,不仅是对伯父、伯母的感激,更是鞭策自己把“初心”牢记。
如今,祖国蒸蒸日上,我也随着祖国的繁荣过上了好日子。其实不仅是伯父、伯母给了我一碗饭,乡镇企业、乡镇机关也给了我一碗饭。感恩于大伯救急一碗饭,我苦练本领获得了企业谋生一碗饭;认真吃好企业谋生一碗饭,我挖掘潜能获得了纳税人供养一碗饭。这一碗碗“饭”的传递不仅记录了我的成长、祖国的繁荣、时代的变迁,更在给予、获取的交互中留下了和谐、友善、感恩、敬业、奋斗等“一碗饭精神”。
回顾来时路,中国人民在艰难困苦中前行,逐步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何尝不是祖国“土地改革”“改革开放”“一国两制”“一带一路”“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等一碗碗饭培育的成果。古有韩信受漂母一饭之恩以千金为报,吾辈受祖国、人民养育之恩,当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之精神向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接续前进!
(康传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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