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选登:挂云长歌(常强强)

点击数: 发布时间:2019-09-09 

“这么近,那么美,井陉景行”全国征文参赛作品选登

  

挂云长歌

作者:常强强

素有“小泰山”之称的挂云山,坐落于河北井陉县威州镇内,它属于巍峨的太行山东簏。苍茫茫的太行山到了这里已是威势将尽,渐呈疲态,但挂云山却啸聚风云,孤峰独秀,势若擎天玉柱,笑傲苍穹人间,以一种凛然雄浑的姿态俯视着纵横千里的华北大平原。

初登挂云山,时值学校组织举行成年礼活动。那时候年少,又生长在满是险山高丘之地,因此也没有着意留心。只记得周边光秃秃山梁如群龙聚首般地托起一道突兀的异峰,这峰便是“挂云山”了。与书上所言“峭壁似切,怪石如林”确实略同,但“云来如仙境,雨去景似画”的赞誉似乎让人有些意外。我们当时的任务是植树。那时的山梁上树木很少,大家觉得能为祖国的山河植些绿色是十分光荣且神奇的事,做得很认真,也很带劲儿。完成任务后,领队老师带我们爬山。路很崎岖陡峭,但并不能难倒我们这些刚举行了成人典礼的壮心豪情,我们一路兴奋着比赛着挣扎着就上到了顶峰,于是看到了当时还很破旧的古观,犹如玉带一般飘荡在远处的滹沱河水,以及一通气势雄壮的纪念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将烈士与这座独特的山峰在心中融为了一体。

再上挂云山,正值金秋时节,而人生已是不惑之年。望着眼前魁伟的峰峦,心中却已先有三分怯意。这种怯意,一是来自对自己身体素质的不满意。一是来自此次的探究英雄故事的目标。崎岖的山路比记忆中的样子好走了太多,而山梁上早已披满了葱郁的树木,漫山遍野,满目植被。依然是由松树、柏树之类的常绿树种组成的墨绿色为主色调,也有红色的柿树黄色栌叶以及不太熟悉树木名称的红、黄斑斓之色点缀其间。但是,真正让这座山名扬四海,深入人心的还是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凛冽的英雄壮举。这件以爱国情怀为底蕴的民族大义的壮举为这座卓然挺立的山峰注入了灵魂,也丰富其精神。

一九四零年八月二十日晚八时,由共产党领导的给予了日寇与敌伪以沉重打击从而震动整个中华大地甚至于扬名世界的一场大型战役打响,这就是抗战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页,轰轰烈烈而又战果丰硕的百团大战。井陉矿与正太铁路便是百团大战的主战场之一。当八月底,第一阶段胜利结束,八路军部队成功地破袭了正太铁路与攻克井陉矿后奉命转移。日寇自然很不甘心,处心积虑地想要报复。九月初,八路军熊伯涛部从挂云山西侧的三峪出发,过岭口、入平山,向北转移。日寇侦得消息,集中数千兵力,对其围追堵截,妄图将这支部队消灭在滹沱河畔。当时井陉游击大队奉命牵制敌人。敌人果然上当,以为游击大队是八路军主力,紧咬不放,企图在五日夜间经三峪、上庄,下岭口追击歼灭之。但熟悉地形又有群众基础的游击队大部早已巧妙地转移出敌人的包围圏。只留下游击队第三中队长李鸿山带领数十名队员配合基干队牵制敌人,掩护大队转移。

九月六日黎明,李鸿山的第三中队将敌人引诱到挂云山方向。他与井陉一区武委会妇女主任吕秀兰取得联系,并依据地形进行了战斗部署。日军以为八路军主力部队就在挂云山上,于是数路合围,气势汹汹地向挂云山上扑来。当日上午十点多钟,日寇发起进攻。日寇拥有各种火炮,可以狂轰烂炸,又有机枪之利,可以为步兵提供强有力的掩护。而我方只有步枪与一挺轻机枪以及数量不多的手榴弹。压向挂云山周围的敌军人数同样拥有巨大优势,有三四千人,而我方人员则只有两个排与地方民兵武装不到二百人。就是在这样的劣势下,困境中,我们的抗日先辈们毫无畏惧之意,个个铁骨铮铮,坚决地抗击着敌人。他们凭借有利地形,机智勇敢地迎击着日寇一轮又一轮的轰炸,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绝不后退一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犯,粉碎了敌人的美梦。战士们却越战越勇,喊着口号,相互激励。被打蒙了头的敌人为了摸清我方虚实,甚至从石家庄调来了侦察机。

战斗极其惨烈。从上午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刻,这不到二百人的非正规武装硬是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伪军拖在这巍巍挂云山上进退不得,狼狈不堪。战士们身上受伤了,顾不得包扎;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他们咬着牙狠命地对着敌人喷射着怒火。一个个英勇的抗战队员地倒下了,李鸿山中队长也被敌人的弹片击中壮烈牺牲。吕秀兰主动承担起指挥的重任。狡猾的敌人见到攻击不能奏效,便改变了战术。他们佯攻主峰,却集中火力强攻与之形成呼应关系的卧狼垴。挂云山主峰南北两侧皆是万丈悬崖,壁立万仞,西面山势较缓,有曲折的羊肠小道可达山顶,是上山主通道。吕秀兰就把守这道关口。而主峰东面有道山峡,过了山峡沿着一条极其隐蔽的石梯可以登上比主峰略低的卧狼垴。卧狼垴南北也是陡壁直立,凶险万分。此垴向东有条山梁,名为三堵墙,只能单人通过。峰高势险,凌云欺风,颇有“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气概,是井陉东北屏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卧狼垴与主峰若在我方手中,互为犄角,彼此倚重,以高就下,自可对敌人形成地利优势。但若一处失守,则另一处也便会有门户顿开的危险。敌人用凶猛的火力压制,最终强占了卧狼垴。这时,吕秀兰在主峰西边作战,得知情况,已是回援不及。而敌人从两面攻击上主峰,战士与民兵队员腹背受敌,又弹尽粮绝。吕秀兰带领五名民兵阻击敌人,掩护其他同志突围。当敌人看到与他们作战的只有眼前这六个人,又是惊诧又恼怒,于是想要抓活的。面对凶鬼恶煞般端着刺刀的日寇,知道没有任何退路的吕秀兰丝毫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义无反顾地向着悬崖跳下,紧跟在身后的康三堂、李书祥、刘贵子、康英英、康二旦也相继英勇地跳下悬崖。这六名就是后来被人们称为“挂云山六壮士”的英雄。其中,康三堂只有十五岁,是一名儿童团员。刘贵子是一名炊事员,李书祥也只有十七岁,是青年抗日先锋队队员。而这之前,当敌人用强大的火力扑向卧狼垴后,只剩下了早已打光子弹的李芳芳一人。他先砸坏机枪,然后引诱敌人来抓他,拉开最后一颗手榴弹高呼着口号与围上来的数个鬼子同归于尽,年仅十八岁。

巍巍挂云山在这英雄化作“金星”的一刻,仿佛无尽地回荡着他们“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共产党万岁”的激昂呼号。这呼号在千山万岭间回荡,化作了华夏儿女在极度危急之际宁死不屈,誓将敌寇赶出国门的铿锵号角;化作了中华民族在极其艰难之时舍生取义,永远不会有所妥协的坚强脊梁;化作了世道人心在风雨飘摇之中自强不息,英灵融入史册长河的碧血丹心。人间自有正气在,这正气就在芸芸世间之中,就在泱泱文化之中,就在浩浩精神之中,更在对历史的敬重之中,对人民的担当之中,对光明的信仰之中。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果敢、决然?

挂云山上发生的这次战斗相当惨烈。战斗之后,有人提着可装五十斤面粉的大口袋,仅子弹壳就捡了十几袋。一百多名参与战斗的游击队战士、基干队队员、儿童团团员几乎无人生还。时至今日,尚有二十六名没法书写出名字的烈士,只能统一称为“无名烈士”。在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中,吕秀兰无疑是比较突出的一位。她是这个民族在抗日战争中的代表,也是共产党员在这场面对外敌入侵期间勇于做出自己选择的代表,更是我党精心培养出的杰出代表。

她出身于邯郸大名县一个贫苦之家。家乡发大水,父母背井离乡之际,只能把才十五岁的她卖到井陉庄子村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活口。就是这样艰苦的生活,这种曲折的磨难,锤炼出她坚毅顽强的性格,泼辣干练的作风。她其实与抗日战争七十周年之际,电视剧中那些“豪气冲天,留名史册”的传奇女主角类似,也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有胆有识有担当,深明大义英气逼人的女子。抗日战争爆发后,她为了更好参加抗日工作,毅然剪掉了心爱的大辫子。她主动动员村中妇女为抗日战士作军鞋;主动组织妇女们慰问伤员,鼓励战士们杀敌;经常和民兵一同打游击。二十岁的她就已经是区武委会妇女部长了。百团大战一打响,她又主动带领民兵,配合我军主力对敌寇进行袭挠与打击,在枪林弹雨中英勇作战,寻机割电线、炸桥梁、埋地雷、端炮楼。她吃苦耐劳的精神与机智勇敢的战风深得人心,在民兵与群众中具有很高的威信。而此次挂云山阻击战中,她的任务是带领群众向安全的地方转移,但她又主动地请缨,要求与留守部队到一线去打鬼子,直至壮烈牺牲。

数十年间斗转星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我初次登上挂云山时还是山石突兀,小道逼仄,而转眼已是茂密的树林,人工精心修缮的小路。六烈士及当年牺牲在挂云山阻击战中的烈士们,因种种缘由,事迹未能传颂。上世纪八十年代,井陉县政府在挂云山上建筑了“烈士纪念碑亭”,竖了纪念碑,并请杨成武等革命前辈做了题词,并且整理撰写了以六烈士事迹为主体的《浩气长存挂云山》,由此展开了了对挂云山阻击战烈士的宣传,尤其常将“挂云山六壮士”与“狼牙山五壮士”相提并论,共耀史书,使其英名得以传诵,精魂得以升华。

寥廓的长天,一碧万里;远去的大河,奔腾前行;金秋的沃野,丰饶壮美。六位“壮士”的事迹在我心中仿佛演化为一曲浩然长歌,萦绕在脑海久久不去。我相信,在我们这个民族的青史长河之中,六位“壮士”的事迹也早已成为忠贞爱国、舍生忘死、慷慨豪迈的浩气壮歌,响彻在历史的天空上,铭刻在清朗的人心中,流行在浩荡的天地间。

挂云山西峰又称“观日峰”,是登高观日出的绝佳之地。背依烈士纪念亭,眺望红日跃升出地平线,这不正是一种美好的寓意,一种雄伟的象征吗?长歌回响,浩气长存,隐隐间让人感到一个伟大的时代正呼啸而来,一个求索的梦想正转瞬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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